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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完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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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夫人是前任禮部尚書的大女兒,其母是聖上親封的三品夫人,又一向仗著常遠道的寵愛囂張跋扈。而黃媽媽,正是她陪嫁過來的嬤嬤。

二夫人蘇雪柔一直溫柔的依附在常遠道身側,一席織錦滾花的艷色長裙,玲瓏有致的玉體在雪白的狐貍披風中若隱若現,本想置身事外的看一出戲,誰料那傻子卻將火燒到了自己身上。

蘇氏是個急性子,當下便大步跨到常有喜跟前,咬牙切齒的一瞪,髻上珠釵被晃得泠泠作響,厲聲道:“你胡說!你休要誣陷我!”

常沁的如煙長眉一擰,長睫輕垂,投下一片陰暗,她的臉色變得沈重。本想著在眾人跟前好好表現一把她的善良,誰料將這個傻子打傷的仆人竟然是二姨娘的心腹。那女人也算是她名義上的半個娘,若她落井下石,必然會被在場的人詬病為不尊重長輩,可若她不幫著這個傻妹妹,又會被人說成不維護姊妹。

真真是騎虎難下。

常沁偷偷望了一眼父親那張隱忍怒氣的臉,朝眾人嫣然一笑,溫聲娓娓道:“父親,沁兒覺得三妹神志不清,說的話不可全信,也不可不信,讓她白白受了這委屈,不如將黃媽媽找來,審訊一番,再做定奪。”

可謂是將一碗水端得平整,既不偏袒也不包庇,引得眾人一陣陣的小聲誇讚。

事已至此,常遠道別無他法,只得不耐煩的擺著手,喚人去將黃媽媽找來。

常有喜癟著嘴,一副受了委屈無處可訴的可憐巴巴,還流出了幾滴鱷魚淚。

那幾顆淚圓圓滾滾,如斷線的珠子,一邊站在遠處看戲的鳳其?卻被這幾滴晶瑩晃了眼,他下意識的抽出暖在手爐上的手,懸空隔著,似要撫掉常有喜臉上的淚,但轉瞬又看到了她嘴邊悠悠勾起的那抹狡詐自得的笑,不由得一僵,順勢收回手,揉上了額角。

“本王真是瘋了。”

他怎麽能相信一只滿肚子都是壞水的野貓會任人欺辱的流淚呢。他分明看見藏在她袖中那一根染了血的素銀簪子。

鳳其?挑高了眉尾,幾欲輕笑出聲。這只野貓夠狠,竟然懂得用自己的鮮血腥味為誘餌,引蛇出洞,借他人之手除去獵物。

夠狠!夠刁!有意思。

“三妹妹,就算你嫌棄錦衣華服套在身上累贅,也不能穿這樣破破爛爛的衣裳出門啊,就算你任性,也不能拿著相府與父親的臉面由你胡鬧。這讓外人看來,那父親的一世英名可不是蒙上了汙垢。”常沁溫柔笑著,嗔怪間透著寵溺愛護與身為長姐的威嚴,毫不嫌棄的將常有喜那一雙冰冷腌?的手暖在懷中。可常有喜,分明看見她碧水般的眸子中的虛與委蛇。

好一個常府大小姐,草草幾句話,反倒十分委婉的將常有喜如今衣不蔽體,食不果腹的生活全數扣到了她的任性胡鬧上,將常遠道的面子維護的嚴嚴實實。

“你們還楞著幹什麽,還不把前幾日大夫人派人給三妹妹做的衣裳取來!”常沁回頭,氣望著身後自家的那幾個丫頭。

蘇氏惡狠狠的瞥了一眼常沁。但凡相府中有些頭腦的人都不會相信出身高貴的大夫人會管一個傻子的死活,可常沁非是臉不紅心不跳的給自己的親娘罩上了一頂寬厚的慈母帽子,如此一來,反倒襯得她這個二夫人沒有世家樣子。呸!還衣裳!

為首的丫頭名喚流雲,自小被買來服侍常沁,心思向來靈巧。她不曉得何時大夫人竟給那個傻子做了衣裳,擡頭一看正收到了常沁眼波間的暗示,一點通透,忙派了身後幾個丫頭趕回蒹葭殿準備著。

“三小姐,請隨我來更衣。”流雲走上前來,屈膝一禮,端得是恭敬萬分。

說著便將常有喜從常沁的身邊攙回來,常有喜傻傻的發抖,任由她攙著回走。

常沁目光柔和的註視著常有喜離開,轉眸的一瞬間神情陡然一凜,不著痕跡的將那只沾了灰塵汙漬的纖纖素手在手帕上抹了抹。

蒹葭殿中。

金絲軟帳垂了數幾重,一層層被清風卷起,依稀可見殿內的繁華旖旎,金玉堆砌。玉爐中燃著沈水香,青煙裊裊自鏤花中冉冉升起。

這個偏心的常遠道,明明都是他的親生女兒,卻一個被他捧上了天,一個被他踩下了地。

常有喜的孤零零的站著,挺得筆直。明明與滿室輝煌格格不入,卻又不見絲毫的妄自菲薄。

幾個丫頭的身影自帳中隱隱綽綽的走動,左挑右撿,終於端著常沁最不常穿的一套衣裳出了內室。

“三小姐,你不知是哪輩子修了福氣。這大小姐的衣裳料子能與皇宮裏的格格身上穿的衣裳有一比,今日你可算是沾了光。”流雲說著拂了拂托盤上的正紅色羅裙,也不再藏著掖著,直接道出了這身衣裳是大小姐穿過的舊衣裳,眸中輕蔑,像是條為自家主子搖尾歌功的狗。

“大姐姐好,阿喜謝謝......謝謝大姐姐,也謝謝流雲姐姐。”常有喜唆了唆食指,傻傻的笑。

那一聲姐姐出口,流雲瞬時笑得花枝亂顫。這種感覺,就好比是一個卑賤的奴婢成功將身上流著小姐血液的人踩在了腳底,一直在常沁跟前連大氣都不敢出的流雲,在一個傻子跟前揚眉吐氣了一把。

常有喜這一句姐姐喚的是格外受用,流雲從頭到尾再沒給她擺什麽臉色,和和氣氣的給她更了衣,綰了發。

常有喜望著菱花長鏡中的自己。鏡中美人上穿春碧色的對襟短襖,下圍正紅色的石榴百褶裙,腰系流蘇玉墜。頭綰小髻,斜斜簪著兩支玉花對釵,巴掌大的尖尖小臉上不施粉黛,兩只黑寶石似的眸子水汪汪的嵌著,愈發顯得嬌憨清純。

還別說,這個相府三小姐,細細打扮起來,還真是個美人。雖不及她那位大姐國色天香,卻也自有一番小家碧玉的靈動。

不僅是常有喜自己,就連殿中的幾個丫頭也楞楞的看傻了眼。

誰能想到,這一副瘋傻的軀殼裏,卻藏著這樣玲瓏的天地。

沐恩堂外,大雪漸停。

來往的賓客難得看一場丞相府裏的好戲,自然不舍得速速離去,男男女女迎著凜冽的寒氣,依舊站的熱火朝天。

黃媽媽哪見過這樣的陣仗,如老鼠一般跪在雪窩裏,雙肩瑟瑟。

“大膽刁奴,你可知罪。”常遠道怒斥道。

黃媽媽偷偷覷了一眼二夫人,磕了幾個響頭,連連哭嚷道:“老奴一向忠心,不知犯了什麽罪。”

“我三妹手上那一道道的血跡,難得不是你下的狠手。一個奴才欺負主子,你該當何罪。”常沁眸風掃過二夫人,冷聲道。

二夫人站在一旁不做聲,面上有些白。

黃媽媽老淚縱橫的磕著頭,連連喊著冤枉明察。她一向膽小怕事,確實打了常有喜兩巴掌,卻也不會大膽到做些見血的勾當。

常遠道順著坡下,當下也管不了此事是否另有隱情,只想著草草了結,省得越鬧越大,傳得滿城風雨。

“來人,這賤奴苛待主子,拉下去打四十板子!”常遠道絲毫不留情面。

四十板子,豈不是要了她的老命!黃媽媽被家丁們七手八腳的架著,兩眼一番,險些暈了過去。

“二夫人,您救救老奴,救救老奴,老奴跟了你這麽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老奴是冤枉的......”黃媽媽還再做著垂死掙紮。

二夫人縱是一顆石心,眼見著自己從娘家帶來的人聲淚俱下的求助,也不免動容,十指不安的絞著錦帕,猶豫再三,正要開口,卻被一道泠然的聲音阻了回來。

“本王許久沒出過皇宮,今日好不容易沾了沾常相的光,卻沒想到梅花沒看成,卻看了這一檔子事。”鳳其?攏了攏身上的大氅,含著笑,眼中卻都是些顯而易見的不悅。

眾人紛紛提袖施禮,左右劃開,開出一條道。

鳳其?提起步子,如一朵嬌弱的雪,輕輕飄飄的走到人群中央,斜斜一覷青夜,又望了望黃媽媽,似有所指,而後淡淡笑著,望向常遠道,“你府裏的下人可得好好管管,把本王賞梅的興趣都磨沒了。”

青夜得了主子的暗令,自指中彈出一粒針眼般細的白色毒丹,像是雪粒子般,兩指一搓,便暗暗彈到了常媽媽微微張合的嘴裏。

不出一刻鐘,這位下人就會死於非命。

常遠道如醍醐灌頂,賠著笑臉,忙厲聲吩咐家丁道:“還楞著幹什麽,把這個狗奴才給我拉下去。”

二夫人咬著唇,望著黃媽媽被越拖越遠,已是回天無力,手中那一方帕子恨不得攪成碎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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